人生如客旅
人一生總會有這麼的一次機會,會為着自己的身份而作出一些深層次思考;而在那思考之後,我們大概就能夠明白每個身份都是有其意義、經歷和建構,我們也許就能更好地換到別人的角度上去思考他/她的遭遇,我們或者就可以更寬容地對待別人,對待自己,畢竟,人生只如客旅,我們其實也不知道何處是家。

常言道:每逢佳節倍思親。
今天想乘着假期的溫度,跟大家說一個身份的故事;這故事的主人翁是我,而聰明的你相信也會猜到大概,這故事的關鍵詞會是香港和澳門。
每次我接受訪問,媒體最喜歡問的一條問題是:其實你覺得自己是澳門人抑或香港人?每次我都會答「居港澳門人」,但其實心底裏卻非常明白,這些年來在港澳穿梭,兩地的文化習氣都沾染了不少,真要客觀回答的話,其實會是「既非澳門人,也非香港人」,不過這回答實在沒有太多人會在意,因為就算連我自己也不覺得要特意去釐清,除了這兩個時刻。
第一個時刻是大學畢業後要申請簽證時。大家或許不太清楚,凡是非本地學生畢業後都可以申請一種叫非本地畢業生留港 / 回港就業安排(IANG)的簽證,讓他們留港一年,當年的我也不例外,而且因為已經找到工作的緣故,所以更要在最短時間內申請到IANG,盡快開始上班。當時大約是6月,校方因為內部委員會議未完,未能確定我的學位榮譽等級,只可發出一封官方信件,證明我已修畢所有學分,予以畢業。於是,我就帶着所有申請文件以及這封證明信,按入境處職場在電話查詢中的指示到達某一樓層,開始等候(這裏有一個小插曲,因為網上查證到的樓層與電話查詢的答案不同,但既然是真人對答,我當然信電話查詢)。
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的等候,一坐到櫃位前,職員卻說,「小姐,你這情況我只可以發出一個為期三個月的簽證?」我當下呆了,心想:不是吧?三個月?然後當然是一番理論,我再三強調我已經畢業,符合申請IANG的條件,不可能是三個月云云,而職員再別過頭去問主任,然後依然回覆我是三個月……我不服氣,着他把主任請出來讓我親自問清楚,結果,主任一出去,只拋下一句:「不然你到xx樓問問吧!」(就是網上查的那樓層)
結果,我一到xx樓,在櫃位一問,職員就馬上拿出一個足足有電話簿厚度的文件夾,再翻到了我所屬大學的一版,我一看,發現那就是我手上所持有的證明信。然後職員一看,很快就說:「無問題,你先在那邊坐坐!」再過十五分鐘,我已經可以到櫃位,正式開始IANG的申請程序。
那大概是我對自己「沒有香港人身份」而出現壞感覺的第一刻:那種行政程序的煎熬、苦纏,足以磨蝕人的情感,而且我相信,我不是第一個被這個流程「玩殘」的人,也不會是最後一個。
至於第二個時刻,發生在佔領運動期間。佔領運動發生時,我是個會到佔領區留守、瞓街的人,當時的我不是香港人,也不是覺得「我有一日會成為香港人」所以才到現場,只是單純的為了「公道」。但一路參與,我一路提醒自己:不可走得太前、不可被捕,因為一旦被捕了,我的簽證很有可能被註銷(不要問我是否一定會走到這結局,我沒試過,而試過的話大概也不會有這篇文章)。
運動升級當晚,我在現場,在看着龍和道被佔、被清,佔領者被打得頭破血流時,我在「走佬」;當時我的心情是一千萬個難受,心想因為假如不是這個身份,我大概就不必這樣做,但事實就是,這世界並沒有太多假如,我始終要走。而這次,就是我因着自己不是香港人而難受的第二個時刻。
以上兩個小故事對各位來說,可能平淡無奇,但我想說的是:人一生總會有這麼的一次機會,會為着自己的身份而作出一些深層次思考;而在那思考之後,我們大概就能夠明白每個身份都是有其意義、經歷和建構,我們也許就能更好地換到別人的角度上去思考他/她的遭遇,我們或者就可以更寬容地對待別人,對待自己,畢竟,人生只如客旅,我們其實也不知道何處是家。
感謝每一位看到最後的你,佳節當前,願你能團團圓圓。